一张脸探了进来,单论长相也是不错。只是眼眶下边,还泛着纵欲过度的青黑。正是方才他们讨论的赵卓。赵卓一脚踏在车辕上,蟒纹锦袍沾着隐隐约约的酒渍。“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,敢挡本公子的道!我爹可是靖安侯赵明德!”他醉醺醺地拍着腰间玉带,望着车内的人,高声道:“害怕了吧,还得本公子亲自来问……““识相的话,赶紧给本公子滚下马车磕头!”“靖安侯么……”沈昭璃指尖抚过袖口暗纹,忽然轻笑出声,眸子有些冷。“靖安侯,就是这样教养子弟的?”赵卓被这声轻笑激得青筋暴起。他最讨厌被说教。他猛地扯开车帘。车内女子虽只绾着寻常云髻,通身气度却如寒潭映月。酒意顿时醒了两分,却仍梗着脖子道:“装什么贵人,还让一个小小的马车夫拿王后之名来压我。你要真是王后,出门会只有这么点排场?”“而且,就算你真是王后,我也不怕!一个大靖来的外国人,在北凉嚣张什么?”“啪!”他的话还没有说完。一记耳光,将他的话脆生生截断了。赵卓偏着头,脸颊火辣辣地疼。他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的女子。她竟然敢打他?!他是被赵家宠着长大的,就连他爹靖安侯都没打过他一个巴掌。她是什么东西,敢打他!他必要将她抽筋扒皮、五马分尸!待要发作,忽然,“当”地一声。一道寒光擦着他的耳畔,直直钉入车壁。赵卓被吓到了,身子僵在原地,不敢轻易动弹。他看着那钉入车壁的东西——那是一把短剑。剑身锃亮,几乎可以照出他的脸。剑穗上,玄玉还在风中轻晃。不过……这柄剑,是……“现在,可信了?”沈昭璃的指尖搭在剑柄上,冷冷问道。赵卓膝盖一软,喝下去的酒仿佛全化作了冷汗。他认出了那佩剑的模样,这分明是北凉王的贴身佩剑。所以,这位真的是……“臣……臣……”他哆嗦着滚下马车,额头重重磕在泥地里。这一回,他再也没有了方才那副嚣张无比的模样。“是臣有眼无珠,求殿下开恩!”谁能想到。一国王后,竟然真的这么低调啊!!“滚。”沈昭璃冷道。轻飘飘一个字,却让赵卓如蒙大赦。他踉跄着踹了一脚自己的车夫:“掉头!掉头!马上都给娘娘让道!”华盖马车在官道上狼狈转向,惊得围观的众人都一片哗然。随即指指点点,小声议论着什么。沈昭璃命令鱼铃重新拉上帘子,将星月剑收进袖子中。赵卓已经让开了道,马车继续前行。鱼铃坐在一旁,愤愤不平地道:“这赵公子竟敢如此嚣张,殿下……殿下您应该跟王上说这件事。王上那样疼爱您,肯定会为了您惩罚他的!”沈昭璃的手揉了揉太阳穴,叹息一声。“本宫倒是无所谓,只是看赵卓这大摇大摆的蛮横样子,怕是平时嚣张惯了。而我们素来没有听到一点风声,可见赵家的手段了得。”“王族千百年来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名声,就被这些跋扈的名门望族一点点败掉。真是国之不幸。”鱼铃没想到沈昭璃竟然能想这么深,有些讪讪地道:“殿下,那我们……”沈昭璃道:“先去赴宴吧。”……车子靠近徐府,马车停在了府外。出示了请帖,徐府的下人这才领着她们进去。鱼铃感慨道:“虽说路上遇到了赵公子,耽搁了一会儿,但还好我们出发得早,刚巧能到。”品酒宴邀请了很多有头有脸的女眷。这样重要的场合,总不好迟到。沈昭璃也赞同鱼铃的想法。那领路的下人止住了步,指着前面道:“再往前走一炷香的时间,到了尽头拐弯,有个凉亭。品酒宴就设在凉亭中,殿下请去吧。”说完,下人便离开了。沈昭璃和鱼铃按照下人指的方向走了一段路,越走,越觉得周围安安静静。原本还能看到几个下人,到后来,甚至连下人也没了。更别提碰到其他的女眷。沈昭璃唯恐越走越偏,带着鱼铃停下了脚步。“我们似乎迷路了。”沈昭璃说完这句话以后,鱼铃跺了跺脚,很是恼怒地道:“什么啊!这徐府的下人也太不懂事了,哪有领路就领一半的道理,喊客人跟无头苍蝇一样乱晃?堂堂太子太傅,就连教导府中的下人都不会吗?”“正中午日头这样烈,殿下别晒伤了。”与鱼铃比起来,沈昭璃显然要平静得多。“他们是故意的。”鱼铃有些不解。“什么?”“我说,那下人是故意的。”沈昭璃淡淡道,“没有主子的示意,那下人怎敢中途离开,显然是故意让我们找不着去品酒宴的方向。”“看来这徐夫人,来者不善啊。”鱼铃呆了半晌,更怒了。“什么啊?这一个个的!她跟咱们又无冤无仇,来这套做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