荷心看霍珺像是睡熟了,试探着想把他从岑舒以手上抱走,那么个小人竟然也很敏锐,一察觉到有陌生的气息靠近就不安地动起来。岑舒以轻拍他的身子,对荷心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岑舒以面上看着没什么,其实他背后从肩胛骨到后腰那一片的肌肉都是酸痛的,但真把霍珺弄醒了只怕又会是一番吵闹,只能微弓下腰忍耐。

    他真是上辈子欠了姓霍的。

    霍珺上一次被岑舒以这么抱着还是他几个月大时,那时候他已经有点少爷脾气,明明也没喝过亲娘的奶,可就是看不上别人的,聘的奶娘都走了,只能勉强喂他喝点牛奶羊奶,瘦巴巴的一个小婴儿,没多久就生了一场大病,眼看就要活不成了。

    岑舒以生下霍珺后就没去看过他,听了这事心里也没什么悲伤的感觉,但霍乘把小小的霍珺抱到他跟前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伸了手。

    霍珺病歪歪的,哭都哭不出声响,到他怀里后竟颤颤地睁开了眼,对着他轻轻“呀”了一声。岑舒以一边笨拙地摇晃手臂上的霍珺一边打量他,瘦猫似的,他淡漠地想,丑死了,长得还真是不像他。

    按现在报纸上常写的“科学”来说,应该是当时连夜给霍珺灌的几副汤药起了作用,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,让他今天还能在岑舒以这生龙活虎地闹一场,至于霍乘说的母子连心,霍珺是见到亲娘后舍不得走了就有点瞎扯的嫌疑,总之岑舒以是不信的。

    霍珺一直睡到了饭点,他不会是自己一个人来的,但其间也没见那几个照顾他的人找上门,岑舒以就这么被赖上了,带着霍珺吃完午饭后烦不胜烦地从犄角旮旯里找了本连环画,打发他到旁边看书。

    霍珺乖巧地挨着岑舒以翻了一会书,小孩子觉多,到了平时午睡的时间霍珺就又困了,脑袋一点一点,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走进了屋子,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,他只捕捉到“三少爷”这个和他平常听到的称呼有些像的字眼。

    三少爷?三少爷是谁,这不是就我一个少爷么?霍珺早慧,刚会走路就开始学算数,数一二三是他早就会的,他模模糊糊地想,二三都跟在一后头,他是这个一,那三少爷应该比他小,比他小,那不就是……不就是他的弟弟……

    霍珺被自己的推论吓醒了,眼睛还没睁开,嘴已经扁起来,哭喊一声:“娘!我不要弟弟!”

    岑舒以莫名其妙,听了几句才明白霍珺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。他扶额替霍珺觉得丢人,那边已经有人笑起来了:“哈哈哈,珺少爷,三少爷可不是弟弟,那是你的三叔呦!”

    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,是来给岑舒以传大爷的信,说是在国外留学的三少爷回来了,今晚一家人要一起吃顿饭,算是为他接风洗尘。这人从霍乘他们还是少爷时就在霍家做事,霍三少年纪小一点,他嘴上喊惯了,笑完也觉得不对,霍三走时还没有霍珺,现在再喊三少爷却是已经差辈了。

    霍珺揉着眼睛清醒过来,呆呆地问:“三叔?”

    霍随在海上飘了十天半个月,下了船也还有点后遗症,总觉得脚踩的地面会突然摇晃起来,不大平稳地走了几步,他自己都想笑自己。